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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13妾若濁水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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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妾若濁水泥

烽火迷迷,橫屍遍野。

“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你一面?”她掌中掐緊了紈素,大滴滾燙的淚珠沾濕了層層的烏睫。

“此生都不再相見。”他笑的容光昳麗,一步步走的踉蹌,鮮血染濕了白衣,殘陽似血,半道脈脈輔水中,昭示了他們兩人的結局——只能是錯過···



她就快要雕零了,那麽虛弱,仿佛一聲嘆息都能耗去僅剩的生命,玉指抓著緋門,執著的向雨中望著,雨中,那個玄色的影子模模糊糊。

渠黃輕輕走近,為她披上紅紗白裏面的羽氅,心疼的道:“別站了,進來吧。”披著大氅的人兒艱澀的回過頭,抿唇到:“他還沒離開,我就不走。”

這輕飄飄一絲重量也無的話卻像落石一般砸在渠黃心上,像是觸電般激起了她的脾性,怒聲沖她吼道:“你還不明白嗎?再站下去,死的就是你啊!”說完,淚水簌簌落下來,她聲音早已哽咽,斷斷續續抽噎道:“別站了··再站下去,你和公子···”

她僵硬的笑著,極其的虛弱,眉目也綻不開,像是張一戳就破的白紙,發白幹涸的嘴唇輕聲道:“沒事。”目光依舊執著,即便幾次長睫垂落,卻又次次奮力睜開。

雨中的他全身瀑布在冰冷入骨的雨水中,流下的汩汩流水滑過他墨黑的清眸,目光與她絲絲交織在一起。

忽然,她顫顫的打個機靈,仿佛想起了什麽,艱澀的開口喚渠黃道:“幫我··拿··花瓶··”她玉指一伸,指向涵碧樓內她素日最鐘愛的晶瑩剔透的白瓷,渠黃手腳輕快,忙拿過來。

她柔弱的手輕輕捧在懷裏像是珍寶一樣,垂下的絲滑烏發軟入了白瓷中,像是墨線,她微微笑著,肌膚也蒼白透明。

雨中的他目光動動。

忽然,這雪白的瓷瓶就從她臂彎裏滑下,碎成了一片片被撕裂的玉蘭花,她依舊笑著,一雙黑瞳幽深若層層水波輕漾。

雨中的他手指攥緊了,哢哢作響。

她抓緊緋門,裹著雪白絹襪的玉足就從這碎成一片片的鋒利瓷片上走過,一步步她曳開的裙波滑過管光亮的瓷片,一步步都是紮進心中的疼痛,她瘋狂的舉動另一旁的渠黃心急如焚,喊道:“你在幹什麽!快走開,你還真想讓這雙腿都毀了嗎?”

她莞爾一笑,悠然的提起雪裙邊,道:“我在讓他離開啊,要不然他該怎麽離開我?”淚水從她臉頰上無聲的滑下,一顆顆晶瑩透明若珍珠。

渠黃霎時明白了,目光轉向全身浴在雨中的公子,仿佛是荷塘中纖塵不染,高潔自持的青蓮,散布的清氣寒氣,簡直要令人窒息,低垂著的深沈眸光令她深深後怕,她從未看見如此冰冷沒一絲溫度的公子,只敢喃喃道:“良女,恐怕這次··你真傷著公子了。”

仿佛無事的她腳下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羅襪,一滴滴就像是雨水一樣冰冷。

一滴滴落在薄青蓮身上,一個個都是傷口,他身子埋在雨中太久了,太僵硬了,勉強的,踉踉蹌蹌的走出涵碧樓,一個個含水的腳印都是疼痛。

涵碧樓前的那個地方深深凹陷,難以磨滅。

就在他走出的那一剎那,她也輕輕倒下,像是花朵雕零。

薄青蓮,我們這段未了的情緣就如此斷了吧,就在這零落的雨聲中,痛快的忘了彼此,這樣的結局真好。

真好。

“那個白瓷瓶啊,上有垂淚流釉,或許很多年前,也有一個女子像我一樣默默地撫摸它直到淚水都留下來,真是冰冷無瑕啊,怎麽會如此可憐?”她懷抱著白瓷瓶,輕輕嘆道。

“如瓷更如惜,便因它無瑕易碎,才更令人憐惜,若是堅硬如磐石,便從無人關心一塊巨石的磨損,你,是白瓷?還是磐石呢?”他沒拋下手中的書卷,只淡淡的問我。

“這樣聽起來,青蓮君好像更在意白瓷啊,那我就做白瓷好啦。”我嘻嘻的笑著。

“總有一天你會成任何東西也無法摧毀的磐石的,此時就不會再留戀任何東西。”他依舊淡淡的。

“真的嗎?”我眨眨明亮眼睛,“那現在我就好好做晶瑩剔透的白瓷好了,等它碎了,我就做堅硬的大石頭,絕不留戀的離開。”

我輕輕撫摸著瓷瓶,有些怕它碎了,第一次我如此在意一個身外之物,仿佛是一件稀世之寶。

這輩子,我希望它都別碎了,如此我便可從來都做他的白瓷,靜靜的一輩子。



她靜靜地躺著,垂下的長睫像軟語般溫柔,呼吸又輕又淺,比最和緩的泉水還要清澈,光亮的烏發四散下來,像是只毛茸茸的小動物,令人想要小心地捧在手中。

一雙如玉的手輕浮她癢到令人手心發麻的烏絲,滑過額前遮掩著的虞美人,像是點點血斑般駭人,如此濃艷,吸食著她甜絲絲的鮮血,幾乎透明的臉色,讓他動作遲緩,憂心她一觸就會支離破碎,化為雪白晶瑩的齏粉。

她纏繞睫毛顫動,讓他驚喜萬分,無良女若是看到這一幕,還會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是嗎?

薄青蓮神色憔悴萬分,只在這時有了分光彩,卻還是形如枯槁,絲毫不遜於無良女臉色發白的模樣,他已經不眠不休三天了,只為等她醒過來。

可當她睜開黑如點漆的烏瞳,容顏恍如隔世,啟朱唇說的第一句卻是:“我不想見你。”

“這一生都不想再見你。”清脆到若驪珠落地的嗓音格外清明。

她毫不遲疑的扭過臉去,尖尖的下巴棱角分明,堅硬如冰。

“好,只要你無恙,見不見我都罷了。”他滴水未進的咽喉嘶啞,令人難以入耳。

他輕輕修整衣裳,費勁的幫她掖好被角,一言不發的走開。

每一步都無比艱澀,每一步都宛若針刺,冷風夾著片片雨絲吹拂起他陸離的袖帶,勾勒出他無比瘦削到令人心疼的身影。

他木然的轉頭,望向涵碧樓裏默然的她,身形孤單清秀若開合的蓮花,無可挑剔的清逸氣質連貫穿他關節的寒氣也凝滯了。

無良女沒轉頭,不然她就能明白,她是什麽人,她究竟是薄青蓮心中的誰?

只是這時,緊閉著雙眼的她眉頭緊鎖,完全褪去了剛才的冰冷淡然,像是只柔軟的蚌張開了心的最深處,一下子一切都清清楚楚。

只有完全陷在這樣一個令人迷失的局中的他們,不知所措。

窗外的雨聲大了,打在密密的梧桐葉上無窮的雨點宛若針刺,讓人難以入眠,如此細碎的愁聲能讓人想起了什麽東西。

她霎時明白,從榻上迅速撐起來,身子卻疲軟,只好一步步地扶著周圍的物什走到緋門旁,此時映入眼簾的事不禁讓她指甲深深扣進了門中。

“你到底在做什麽!”她清脆的嗓音聲聲砸在雨聲裏,聲聲分明,像是稀世珍瓷碎的淋漓。

雨中,薄青蓮完全盛開在雨中,薄薄玄衣織成四溢著清香的芰荷,清淡秀美的面容化成佛前靜靜祈求的芙蕖,青磚碧瓦蘚草生的油油院裏,薄青蓮佇足婷立在,這無比零落淒清,在這淅淅不停的雨中。

清風卷來淺淺芙蕖香動人心魂。

冷似寒冰的水流汩汩鍍過光潤的雲簪,洗過他絲絲油光滑亮的烏鬢,垂落他墨玉似的眸子前,親身傾聽他的答話。

“我只想····和··”雨水打濕了聲音。

他沈了沈聲道“靜靜待一會兒。”

他笑了,明明是那麽沒關系,無所謂的絕美笑容,在這冰冷雨絲間顯得那麽淒冷。

他淡淡笑著,卻讓門旁烏絲垂落的她凝滯了,一言不發的靜靜看著,嘲諷的輕聲道“原來···我,才是能傷你傷到肺腑的那把最鋒利的刀子啊。”

隨即,擡起清澈的眸,層層水光閃過的黑瞳露出堅決,大聲道,“站吧,我們就比比誰能堅持的久。”

說完,她一步步踏出緋門,到滴著水珠的門檐前方才停住,層層水簾中,她一身白衣纖塵不染,宛若輕點即融的雪花,道:“放手吧,薄青蓮你就此放開我無良女的手吧!”聲聲鏗鏘,卻瞬極化為無聲,他們之間的那根糾結無比的紅線,纏繞的又狠狠打了個永不分解的死結。

那麽緊,那麽緊,緊到要消耗一生。



無良女僵硬的坐在榻上,全身瑟瑟發抖,發白的嘴唇被自己啃咬的留下鮮血,點點染紅了衣襟,臉龐清淚雙行,因止不住的顫抖,淚水卷入了脖頸裏,她發病了。

慘白的臉頰忽笑笑道:“真冷啊···下輩子我就好好做一盞紙燈吧,就靜靜的別離。”

總算···沒為他填上一筆筆累。

只是心中怎麽這麽冰冷啊?難道寒疾又重了嗎?可我不想··,真不想那樣做。

我勉強睜開眼睛,費力的從小屜中找出匕首,早就想到自己若是離開他,遲早會落得這個下場。

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。

自我撞在櫃上暈過去,剛醒來卻撞上發病時,正看見,他割腕餵我鮮血來抑制寒疾,看到這大片血紅便直令人想要作嘔,從此我便知道自己離不開了。

離開他,也活不下去,便時時掖著這匕首好做了斷。

我自己真是惡心,要靠吸食他鮮血才能存活,我必須要讓他忘了我!並著雲想容一齊全全忘掉!

還差一點,我這把刀子還要往他心裏再深深插一刀。

逼得他放了我。

無良女穩了穩心神,抑制住全身的顫抖,拔出匕首,對準玉壺瓶,可就在她一刀刀劃下時,一顆飛石打落了刀子。

她卻在這時微微一笑,仿佛一切早已設計好,無良女嗅嗅涵碧樓內淡淡的白曇花香,道:“曇兒,是你嗎?”

無人答應,她卻自顧自的道:“來陪陪我吧,我可寂寞呢!”

說完,她便扶起身子,勉強著下地,明明腳下紮進尖碎的的白瓷片,卻恍若無事。

依舊笑著,裊裊纖弱的立著,身子單薄脆弱。

微移蓮步,輕輕跳著,落在緋門前,烏瞳光亮,晶晶然若明鏡揮去清塵,柔聲道:“你若不想讓我識出真容,我蒙住眸子便是了。”說完她便扯開袖帶上的一圈紈素冷畫帛,死死蒙住眼睛。

“這下,你怕是要好好扶著我去聽雨了。”她發白的唇彎彎,柔軟的手搭在空中,等人來執。

等忽然感受到一陣肌膚的溫暖之意,她柔媚的笑笑,美若芙蕖出水蕩綠波。

等著啊,青蓮君,別走,讓我在你心口狠狠留下一個傷口。

她輕輕邁著步子,走出緋門,腳下能十分的感受到粗糙的石板摩擦一絲絲的血傷口,很疼,覺得腳都要四分五裂了,卻竟也覺得十分滿足,竟是因為想著薄青蓮終於要忘記雲想容了,要忘記她了,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他,心裏總是覺得高興的。

從前,便不止一次羨慕極了雲想容,若是自己是她便好了,記得自己與薄青蓮的點點滴滴,能自由的與他共度一生,白頭偕老。

至此,早成癡望了,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實現,永遠無法企及的癡夢。

雨水此時沒過腳踝,冰冷冰冷的,腳趾都發麻了,沒法堅持太久的,我要快些。

腳踩在柔軟泥土的深深凹陷處,青蓮君,你曾在這站過吧,望著樓裏的我,如此的深,如此的寒冷,很快,很快就結束了,從此再不會相思。

我輕輕牽住曇兒柔軟溫暖的手,他也輕輕乖順的籠住我,輕聲道:“你是他吧?瞞不過我的,這雙手。”我輕輕撫摸他手上的厚繭,“這是只有常年練武的人才有的手。”

我擡起臉來,看不清他面容,看清已對我不重要,因我知道,他就是他。

無良女如玉的手輕輕揭開他垂下的層層白紗,觸摸他溫暖的柔膚,拂過他棱角分明的薄唇,輕聲道:“你親過我左頰吧,看著這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,定也是心生歡喜吧。”

她左手執他柔手,輕捧著撫弄晶瑩剔透的臉頰,笑道:“一定很思念吧,看著與她如此相似的我。”

“可以做哦,無論是親吻我還是任何事。”我輕輕踮起腳尖,手捧他臉頰,讓他無法回避我。

真的,馬上就可以讓他忘了我。

他一定在看吧,在這雨中,默默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,明明是期盼著我能對他淡淡笑笑,沒想到卻牽著另一個人的手,耳鬢廝磨。

傷心吧,心痛吧,我哪又不是?

嘴唇蠕動,溫熱的氣息噴灑開來,我烙印下了最心疼的一個吻。

以為就這樣結束時,一直靜靜任我擺布的他卻說話了。

“婊子!”怒聲沖沖,“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?”像是諷刺的嘲笑,一聲聲刺耳直達心底。

是啊,我就是婊子!

他攬著我的腰,讓我整個人都撲進他懷中,如此熱烈纏綿的癡吻,從沒這樣被對待過,就像是最親密的情人一樣。

雨中,白衣糾纏,戀人癡吻,玄衣獨悲,落盡淒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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